玫瑰 玫瑰
见过萧先生的人都说他是个翩翩公子。
在大众的认知里,萧先生是九十年代初的一个传说,是楚唯背后的人。对于他当年的事迹,也有一些人说起。
有人说他冷血无情,是从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人;也有人说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子,纵容她的任性,纵容她的一切。
楔子
九十年代的某天,香港早报上有一则这样的消息:“知名女星楚唯,于昨夜十点发生车祸,车辆毁损严重,随即被送往医院,事故并未造成其他人员伤亡,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。”
紧接着,报纸刊登出萧先生现身医院的照片,关于楚唯和萧先生的关系更让人议论纷纷。
在报纸的头条上,萧先生一身黑色的西装,戴着当时流行的眼镜,在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医院,照相机里只留下了他的侧影。
这张照片,是他与女星楚唯关系匪浅的最好证明。
Part1
六十年代,楚家在香港的地位如日中天,也就是这一年,楚唯出生,她是楚家的第九个孩子。
楚唯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时候,小小的手攥着父亲的手,咯咯直乐。她这一动作深得父亲喜爱,甚至为她取了一个“唯”字,意为唯一,小名为“小久”,意为长久。
楚父希望她幸福安康、长长久久。
自此,楚唯在父亲的溺爱下长大,凡是她想要的,父亲都会满足她。
她继承了父亲和四姨太的好基因,生得甚是好看,越长大美貌就越显著,凡是见过她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。
可能是因为母亲是明星的原故,她天生自带焦点,走在哪里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,加之又会撒娇,越发变本加厉的傲娇,在楚家乃至学校都独树一帜。
她不像哥哥、姐姐们那样跟着父亲学习家族的事情,倒是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,让楚父不少操心。
楚唯十八岁的时候,长得越发美丽,可以说是颠倒众生,一笑倾城。
华灯初上,正是夜生活的开始。
楚唯挑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,匆忙地套了一件风衣,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。拐角处,汽车载着她迅速地驶出这片富人区。
夜晚的街道上,车辆疾驰,昏黄的路灯忽闪而过。楚唯脱下外衣,站起来感受迎面而来的风。飘逸的秀发还有性感的红裙,引得路人纷纷回头,那个艳丽的人自是一道风景。
兰桂坊的夜店里,楚唯和一群狐朋狗友肆意玩耍,音乐声和她的笑容诱人至深,楚唯是当之无愧的红玫瑰。
“大家尽情喝,今天的单本小姐买了。”她眯着眼睛,摇摇晃晃地站在吧台上举着酒瓶,肆意张扬,看着下面摇摆的人,心中想着三哥的话。
三哥告诉她,想要活下去就不要太张扬。
什么才是张扬?她这叫无所事事,才不是张扬。她反其道而行,每日才能不为家里的任何事情劳心经营,费神算计,只有这样才可以无忧地活着,她看似洒脱,其实害怕极了。
父亲疼爱又怎么样?她终究还是她自己啊!如果有一天父亲不在了,她一个人要如何安身立命?倒不如先放弃楚家。
凌晨时分,她醉醺醺地从夜店出来,风衣被落在夜店里,一出门打了个激灵。
肖澈已经在门口等她了,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好像要融入夜色中。楚唯手中还拿着未喝完的半瓶啤酒,看见冷脸的肖澈突然笑了,仿若夜间盛开的昙花,美丽而不自知。
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,见到他会不自觉地开心。
可是这个人不懂她,只是尽职尽责地保护她,枉费她的一番苦心。
肖澈走上前将她扶住,沉声道:“回家。”
绝对的命令语式。
楚唯顺势倒在他的怀里,少女身上虽然有酒味,却阻挡不了若隐若现的玫瑰香。楚唯曾经说自己最喜欢红玫瑰,够艳丽,够伤人,所以楚父每日都会叫花店送来新鲜的玫瑰给她。
她被父亲这样宠着,免不了被哥哥、姐姐们嫉妒,在这样的家庭里,说幸福其实也不幸福,他们不愁吃穿用度,却愁怎么才能开心地活着。
别人羡慕她的荣华富贵,她羡慕别人的平凡珍贵。
因为喝酒的缘故,此时的她脸颊发红,有些烫。她双手缠绕住肖澈的脖子,嘟着嘴要吻上去。肖澈撇过脸,面无表情地说:“小姐,你醉了。”
楚唯从他身上下来,走了一步,忽而回头将手中的酒瓶向他砸去,破碎的酒瓶在他脚边溅起了一地的酒。
“回家。”
她瑟缩地坐在后座。老式的奔驰车开上了回家的路,她却没有心思看外面的风景。
Part2
她第一次见到肖澈的时候,是在十六岁那年。父亲带着他们几个去射击场,说是可以选一个保镖。她刚从学校回来便被三哥拉着出了门。
三哥和她是一个母亲,他们两个最亲近,从小一起长大,很有感情。
她跟在他们后面打算走个过场,她必须表现得不在乎才可以不被当做对手。
少女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晃着双脚,漫不经心地抬眼。
那群黑压压的人里,肖澈眉眼间冷冷的,在人群里耀眼得很。
父亲说:“只要你们能够打出让我满意的成绩,就可以挑一个自己看中的保镖。”
她看中的那个人尤为显眼,那时候她想正大光明地得到他,而不是仗着父亲的宠爱。
射击场那个穿着湖蓝色校服的女子看似清纯,实则骨子里凶得很。说到底,她也是楚先生的女儿,没点儿本事傍身怎么活?她举着枪,十发子弹,精准无误地都射在靶中心。
楚父见了颇感欣慰,赞不绝口道:“不愧是我的小久啊。”
楚唯笑着,她早就忘了自己的伪装,可那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,她只想要肖澈。
她看着人群中的肖澈,眼角勾着笑意,指着他,道:“我要他。”
看看,她一眼就看中了他,甚至为了他冒险。他呢?又是怎么想的呢?
自兰桂坊喝酒之后,肖澈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楚父。楚父在肖澈的建议下,把她禁足了,若是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遇到危险就晚了。
她整日无所事事,只得待在自己的小别墅里,唯一的乐趣就是使唤肖澈。
“肖澈,我要喝水。”肖澈倒好热水递给她。
“肖澈,去给我买那个鸡蛋仔,我要吃尖沙咀那家的。”肖澈开车去尖沙咀买给她。
“肖澈,我要吃巧克力,最近新开的那家。”
她变着法儿地使唤他,他却不厌其烦,任劳任怨。他越是这样,她就越生气,明明她的心意这么明显了,他还像块木头一样。
“肖澈,坐到我身边来。”她嘴里嚼着刚买回来的巧克力,嘴角还残留着巧克力的痕迹。
肖澈听话地坐到她旁边把纸巾递给她。
她瞥了一眼没有接,问他:“你喜不喜欢我?”
越发耀眼的少女,双眸中闪着期待的光,很是好看。
“不说话是不是?”楚唯生气地跨坐在他身上,双手环住他的脖子,弯着眼睛。
他用手中的纸巾擦掉她嘴边的巧克力渍,她则不听话地撩拨。
“楚唯,下去。”他嘴里吐出毫无感情的话。
楚唯翻身下去,靠在柔软的沙发里,把脚放在他的腿上,问他:“你是不是没有心啊?”
肖澈不语,安静地坐在那里,一脸无奈地看着她。楚唯笑意盈盈地说:“你说我长得这么好看,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呢?我的那群朋友都问我是哪个傻子不喜欢我,你是不是个傻子啊?”
现在的楚唯和过去的楚唯一样,面对肖澈的时候,话里都是一成不变的爱意。
只是关于肖澈的答案,她寻找了好久。
肖澈问她:“楚唯,你懂什么是喜欢吗?”他太了解楚唯了,她对他只是一时的好奇,就像看到新的玩具一样。
她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会努力得到,她得到了就不会珍惜。
那些专门定制的包,她得到后就放在柜子里从没有背过,最后扔进了垃圾桶;她养的贵宾犬随手送了同学;就连她最爱的玫瑰花,每日清晨匆匆一瞥便弃如敝屣。
他知道自己和她的那些物件没有什么区别,如果有一天得到了,那他离被抛弃也就不远了。
楚唯不知他的心思,对于什么是喜欢,她却开始认真思考了。
Part3
楚唯是被禁足了,她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。她把她的狐朋狗友一个个叫来,在家里开派对。楚父送她的小别墅里人声鼎沸,客厅竟然有趋于夜店之势。
楚唯拿出自己珍藏的酒开怀畅饮,还有父亲送她的音响,开到最大,震耳欲聋。
肖澈冷眼看着周围的人,一瞬都不敢松懈。
忽然,他快步走向那个正在往酒杯里下药的男人。
灯光有些暗,人也拥挤,音乐声很大。
可是热烈的音乐声仍盖不住震耳欲聋的枪声,一共两枪,一枪是肖澈开的,另一枪是下药的人开的。
楚唯扒开周围的人,跑到肖澈面前。他倒在地上脸色苍白,腹部中了弹,鲜血直流。她抱着他,看着他的模样手足无措,心脏被拉扯着,眼泪像开了闸的水。
她撕心裂肺地喊着:“叫救护车,快点儿!”
人群中骚乱不堪,可是她觉得安静极了。
她满手是血,摸着他的脸,这个人明明在她面前,却仿佛就要离开。
她想到这儿便控制不住地颤抖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错了,我……我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。肖澈,你不能死啊……”
她哽咽着,却也无能为力。虽然知道他们这样的家族意味着会流血,却从未想过来得这么快,而流血的那个人是肖澈。
她卑微地乞求让他活着,她何曾这样过?
可是在这个人面前,她害怕了。
肖澈看着她哭花的脸,竟然笑了。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肖澈笑,很好看,像是夜晚的流星,她来不及许愿就再也寻不见。
他说:“楚唯,你以后要乖一点儿。”像交代临终遗言一样。
她慌忙点头答应他,她可以乖的,只要他活着。
很快,肖澈就被送往医院。
楚唯一直在急诊室外面等着,直到肖澈被推出来,她才放心下来。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,也确实吓坏了。
看到肖澈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她站在旁边,低着头不敢靠近。以前能言善辩的小姑娘,此刻竟安静得很。
肖澈坐起来勾了勾手,叫她:“过来。”
她走过去满脸愧疚,道:“对不起,是我不懂事。”
“保护你是我的责任,没有对不起之说,只是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。”
“好。”她握着他的手,眼神坚定,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。
枪击事件过去之后,她真的变乖了,按时上课下课,也不再和狐朋狗友鬼混。像是一下子顿悟了,就连楚父都觉得她懂事了不少,越发重用肖澈。
为了避免和哥哥、姐姐们起冲突,她进了演艺圈,利用家里的关系隐去了楚家人的身份,她愿意当一个无名之辈。
楚父知道她进了演艺圈的时候大发雷霆,指着她无奈地道:“家里是缺你吃了,还是缺你穿了?”
她撒娇躲过呵斥:“爹地啊,我就是想锻炼一下,你也知道我无心家里的事业,这不是还有哥哥、姐姐们吗?”
她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的,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肖澈陷入危险。
父亲拗不过她,最终勉强答应了她的选择,只是叮嘱她:“受了委屈就回来。”父亲真的很爱她,或许他不是一个好人,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。
肖澈跟在她身后,问她:“你是因为我才放弃的吗?”
楚唯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,树是她出生那年种下的,如今已经可以为她遮阳了。
“是啊,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呢?”她背着手娇笑道。
她想,也许只有这样,肖澈才不会因为是她的保镖而受到排挤和针对,只有这样,肖澈才可以发挥他的才能。她知道肖澈是有本事的,她也希望父亲可以重用他。
只是这个人还是没有回应她的情感,真是榆木脑袋。
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。
肖澈刚到她身边做事的时候,什么都会依她。
她说要去兰桂坊逛街,他便陪着;她说要去尖沙咀,他也会开车带着她去,穿越半座城市,只为了她最爱吃的蛋糕。
可是她说喜欢他的时候,他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,慢慢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罢了,喜欢他好像是她自己的事情。
Part4
楚唯二十岁那年,因为电影《玫瑰》迅速蹿红,她饰演女主角红玫瑰——一个为爱放弃一切的女子,尽管她骄傲、清高、浑身带刺,却也敌不过爱情,这段凄美的故事被她演得淋漓尽致。
之后,她一跃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明星,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。
后来她又陆陆续续地拍了几部电影,不仅因为有好看的皮囊,还因为她精湛的演技,她终于在大众面前获得了认可。
楚唯把自己的演技归于楚家的功劳。
九十年代初,电影《一生》正式上映,楚唯作为主演参加了首映礼。
她走在红毯上,烈焰红唇,一身露背及地红裙,烫了最新的大波浪遮挡住裸露的后背,闪光灯全部冲着她闪烁着耀眼的光华。
她自由地穿梭在人群之间和不同的人寒暄,白兰地的后劲儿很大,她有些眩晕,扶着墙往外走。同剧组的男演员上前亲昵地揽住了她的细腰,扶着她出去的动作很是暧昧,看起来好像在热吻。
两个人出门便看见靠在车旁的肖澈。
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抽烟,动作娴熟。他靠在那里看着她,面无表情,仿佛对所有的事都没有感情,清冷、疏离。
跨过霓虹,一眼万年,初见时她就是这样被迷惑了。她看了一眼,嘴角勾着笑,伸手揽过男演员的脖子打算亲上去。
只是还未亲到人家的嘴,就被肖澈拉了过去。她对剧组的男演员眨了眨眼,那人也识趣,说了声“抱歉”便转身离开了。
肖澈拉着她的手把她塞进车里,然后走向驾驶座。
空气中有酒味还有烟味,混合在一起不是她喜欢的味道,她只喜欢红玫瑰。
肖澈把车停在路边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狠狠地吻上去,似狮子在撕咬,却极致缠绵。楚唯揽着他的脖子回应他,眼角处风情万种。二十二岁的她褪去了青涩,成了九零年代的大众女神。
良久,口中的血腥味冲淡了酒味,肖澈清醒过来,放开她,随后一言不发地开车。
楚唯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,道:“你吃醋了?”她双手肆无忌惮地捏着他的脸。
肖澈淡淡地道:“楚唯,坐好。”
“好。”她答应得倒是快,只是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,连看着窗外的风景都顺眼多了。
几年前,她吸取了教训,乖乖地,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耍。她从那个发生枪击案的房子里搬了出来,为了避免危险,她还是带着肖澈一起住,纠缠不休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她用了各种方式想让他注意到她,于是她选择进娱乐圈玩儿。前几日还传出她和某个男明星出入酒店,今天又被他撞见她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。